萧条异代不同时

以前读《希腊古典神话》，意外且失望的发现里面几乎没有天空、水域、陆地和地狱诸神的独立故事，主线正是人间的故事。随时间溜过斑驳记忆里除却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便是一长串各种记不住名字的神们。也是一直热衷于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希腊神话后来也被拿出来重读很多次，感兴趣的神一大堆比如波塞冬和他的一大家子。但这次一时兴起，想起阿芙洛狄特，便写她吧。众所周知，阿佛洛狄特是爱与美之神，或是春天、花卉等等象征美好的女神。一般书里也都会这么写。荷马史诗中说她是宙斯和提坦巨人的女儿狄俄涅生下的孩子。而《神谱》中（波提切利的名作《维纳斯的诞生》也是用海洋诞生一说）说是乌拉诺斯身体的部分被扔进大海，周围泛起如珍珠般的具有生命的泡沫。而阿佛洛狄特就是这泡沫孕育而来（从这角度来说阿佛洛狄特是神王宙斯爷爷辈分）。于是刚出生的阿佛洛狄忒从海中升起的巨大贝壳中走了出来，像曙光一样洁白无瑕，她赤脚从海滩上走去，走过的地方都盛开了一朵朵美丽的鲜花。时序女神荷赖早已在不远处等待着刚出生的阿佛洛狄忒，并为她戴上了金光闪闪的冠冕，为她穿上了艳丽得体的服饰，还为她系上了一条金腰带，这使得阿佛洛狄忒更加楚楚动人。据说这条腰带是魅力的来源，天后赫拉还曾同她借这条腰带用来迷惑丈夫宙斯。总之阿佛洛狄特是这样一个资容无双的女神，奥林匹斯圣山上的众神见到美貌非凡的阿佛洛狄忒都绝口称赞，使圣山上的众神为之倾倒。同时她的美貌不仅征服了奥林匹斯圣山上的众神，同时也征服了整个大自然，无论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一片欢声笑语，哪里都会呈现出一番兴欣向荣的景象。当然也正是她，一手拉开了特洛伊战争的帷幕，联手老情人阿瑞斯帮助特洛伊人，试图保护帕里斯不死（维纳斯和罗马的关系或许跟这个有关吧？）。其实从神谱中诞生之说便可窥得些许—阿佛洛狄特亦是代表性欲的女神。因公然拒绝宙斯的求爱，所以她被迫嫁给了瘸腿丑陋的火神铁匠希菲斯托斯。但她却不是个忠贞的妻子（不，应该说，她一向不忠于丈夫…..）她毫不珍惜自己的美貌与贞洁，以自己天生的丽质诱惑神和人，并和很多神祇育有儿女，包括狄俄倪索斯与战神阿瑞斯，讽刺的是，他们还生下了小爱神厄洛斯。美丽但不贞不洁，追求欲望，充满了生气和生活欲望的纯朴的古人想象。也正是因此，堪称青楼习俗的皮埃尔·路易的第一本小说便冠名《阿芙洛狄特》。特意找来翻阅，古埃及的亚历山大城中，昵称克莉塞的克莉西丝算是阿佛洛狄特的化身，美丽而不纯洁。亚历山大城那种自由贸易的地位与正规的商业习性赋予了妓女社会地位、富丽堂皇的住所、珠光宝气的穿着、专门的侍婢、以及有处死奴婢的权利等等。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的那一股傲气，让我想到朱帘秀、汪怜怜、甚至秦淮八艳，他们萧条异代不同时，相去几近千年，同样的以色侍人，同样的聪明到悲哀，命运只赋予了她们在众人的奚落里独唱人世悲欢离合的生活。红粉骷髅，天赐一副绝世皮囊，往往是悲凉的起点。男人爱上一副皮囊，女人却未必没有男人那样的气魄和气节，但命运要她们成为被遗弃的，用冰雪聪明去承受天涯沦落、为人做色。姿容倾城如阿芙洛狄特，但美丽不等同纯洁，美恰是放荡的本钱。然而放荡又未必假意，未必没有真情。不同于《悲惨世界》中的珂赛特或《海上劳工》里的德玉西特，她们的人生可能算上堕落、放荡之词，因此，她们拥有比常人更重的自尊，通过令人唏嘘的方式表现出来，徒增叹息。尽管萧条异代不同时，这些女子最终殊途同归。谁解此恨！仿佛阿芙洛狄特所施爱情的咒怨，她们得不到温暖或爱情，只能在无望的人生余焰里拼命燃尽自己，最终化为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