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好三国,数闻曹植为其兄丕所迫而七步成诗,惟觉植之才思敏捷,尚未察其诗文之瑰丽柔美。诚然,《七步诗》平白如口语,无生僻之字难解,无高深之意难会。余至初中,酷爱诗文,常与一友人吟诗于落日之下。是时广阅诗词,识《洛神赋》,惊觉此文辞藻绚丽,是为余平生所未曾见也。观其作者,鄄城侯曹植是也。由是心生崇敬,不复以子建诗文为平铺直述之语。
斯水之神,名曰宓妃。余尝梦回洛水,欲一睹宓妃真颜。此应为绝色天香,凡人不容窥视。是以作罢,于梦中亦如是。遂心念之,纵无洛神宓妃现真颜,必至洛水寻其身影,谓之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余今习科技理论,知神明之缥缈虚无,是以洛神无所寻,心之哀矣,幼年之梦破矣。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其描写细致,单写一人,可尽其容貌,所用文词之精美,为人所叹。此句描写,令余忆及所习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一句描写甚佳: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此描写与《洛神赋》相似,却不及其繁复。曹赋气势恢宏,诵读连贯,读过其半,虽唇干口燥不欲停。
此赋起笔造奇境,似陶潜《桃花源记》: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忽而远观见一洞,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本赋开篇则言: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此二者均示大事将至矣。后言洛神率众而去,则与《离骚》求神而不得相似。
世人常以宓妃为甄宓,以《洛神赋》为曹植之所遗甄宓以见爱慕。余不以为然。当时是,曹植之兄丕荣登九五,而植之余党未清,百姓亦有心向其也。故植为丕所迁数次,因丕惧其才气与民望。植之处境如履薄冰,不慎则跌入深渊万丈耳,岂书此赋以表心迹?余观之,此赋欲表心迹似屈夫子,似书美人,实则明志。毋论香草美人,皆为世间之美好德行也。植至中年,数上书请战,报效国家,皆无回应,或书此赋以见其仕途不顺,满腔热血无处挥洒。
世人常言曹植词藻华丽,过矣。余以为,其词藻华丽,并无不妥。《洛神赋》非无实质思想之作品,非言辞之堆砌。纵有言辞堆砌之作品,愚以为此乃鲁迅先生所言之“文学自觉”,愚以为文学不必感情充沛,言辞华丽亦使文章美不胜收,此等文章,以美之享受以遗读者,便为其价值也。
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此赋载余之良多记忆,每每读之,心生感慨,思上眉梢。千言万语寄心头,却道天凉好个秋,不知所言,亦已焉哉。
